本报记者 | 白雪

袋中盒，盒中袋，即便下单时选择了不要餐具，偶尔也硬是给你塞。外卖行业的快速发展让我们的生活变得便利，但对消费者来说，外卖所带来的一次性塑料垃圾负担却并未减轻。

近日，环保机构摆脱塑缚联合广东省循环经济和资源综合利用协会共同举办“推动外卖塑料污染综合治理”线上研讨会，与会专家认为，目前任何单一的策略都无法扭转当前外卖行业塑料污染局面，需要全面综合的治理方案。

环境压力如影随形

广东省循环经济和资源综合利用协会副主任骆天生表示：“中国外卖市场发展迅速，已占到全球外卖市场营业额的接近一半，是‘美国市场’的近1.5倍。可以预计，我国外卖市场在未来仍有巨大的增长潜力。”

外卖行业发展带来商业和经济上的巨大潜力，同时也伴随着相应的环境压力。为了应对外卖塑料污染问题，国内几大外卖平台在过去几年内进行了不少努力和尝试。

在国际通用的“废弃物管理3R原则”中，排序首位的是“源头减量”，摆脱塑缚外卖减塑项目主管丁奕将其比喻为“关掉水龙头”。丁奕表示：“无需餐具”已成为外卖行业塑料垃圾减量的重要抓手。然而，“无需餐具”订单比例仍有提升空间，且在实施过程中仍存在挑战。

除了“无需餐具”以外，美团也努力在其他角度探索源头减塑和回收方案。美团青山计划发起于2017年，美团青山计划高级经理周焱介绍：“从2018年开始，美团在回收环节已经开始探索，从最初做单点写字楼试点，到2021年在厦门、上海率先实现城市规模化餐盒回收，并相继拓展到杭州、青岛、深圳、北京等地。美团与政府以及从事后端回收的企业联动，搭建城市级别的回收体系。目前已经有14个省份、15个城市开展规模化回收，累计回收超过1.7万吨的塑料餐盒。”

除了从源头上减量，不少解决方案提供商也将思路转向了“替代”，如今被广泛应用于外卖塑料包装的可降解塑料，也被作为“环保材料”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使用。然而，清华大学和中国石化在2022年联合发布的《可降解塑料的环境影响评价与政策支撑研究项目报告》显示，可降解塑料当中有96.77%进入填埋或者焚烧，真正能够进入到工业堆肥、厌氧发酵处理的比例合计不到0.01%。

与可降解塑料类似，无纺布袋也广泛被外卖商家作为替代性“环保”材质使用。“无纺布”是一种织造手法，部分无纺布的主要材质依然是塑料。据上海浦东益科循环科技推广中心主任张淼介绍，现在不少外卖包装袋越来越厚重，有些包装为起到保温的作用，塑料含量呈现不减反增的趋势。

丁奕坦言：“从减塑的角度来说，我们认为源头减量，减少任何形式的一次性包装才是减塑的重要原则。包括无纺布包装在内的一次性包装，能不用就不用，能减少就减少，当然是最好的。”

循环餐盒推广仍困难重重

2022年，摆脱塑缚联合深圳大学、北京培思绿色科技发展中心发布的《外卖循环餐盒经济与环境效益研究报告——基于爽提循环餐盒·南方医科大学顺德校区案例》显示：爽提循环餐盒在运营期间每循环使用7次，就可以抵消1次性餐盒在五类指标中的环境影响。截至2022年5月，爽提在校园里面餐盒的平均循环次数是63次，有效减少了校园垃圾的处置负担。

循环餐盒在我国大陆地区依然处于起步阶段，且大多数出现在特定的封闭场景中。美团对循环餐盒模式落地之难早有体会。周焱表示：“第一，循环餐盒需要解决回收、消毒、再分发等一系列问题。由于中餐的餐品品类众多，其包装‘非标（即非标准）’性非常强，如何在非标模式下、在总量巨大的前提下解决餐盒回收问题，仍具有挑战性；第二，消费者对于循环餐盒的食品安全和便捷性有顾虑，目前现有的案例仍主要小规模地使用在封闭场景中。”

虽然现实困难重重，但是华中科技大学环境学院副教授段华波仍然乐观表示：“循环餐盒肯定还是要推，因为这是减少废弃物特别是减塑的一个重要举措，这是毫无疑问的。”

谈及如何去做，段华波提出了两个未来发力方向，一是在校园、园区等封闭、人口密度高的场景、重点城市中进行试点；二是分清以外卖循环模式为主的“小循环”，以及实现整个社会包装类都囊括其中的“大循环”系统。

当大小循环都建立和完善起来，将实现这样的场景：消费者在家中点单，使用完将包装转交给第三方回收机构或回收体系。该体系将不限于回收餐盒，也回收水果生鲜及电商平台的大多数消费品包装，统一将包装二次分配投入到市场中，以此降低和分担成本。

亟须全面综合的治理方案

如何让餐饮外卖的循环模式尽早突破场景限制、赢得更大的市场占有率？

张淼认为：“在回收角度应有更多政策的支持。”周焱也从企业角度提出了类似的诉求：“在政策制定方面，可以对从事低值可回收物的行业、企业进行扶持，包括完善低值可回收物的回收体系。同时，加强对居民的宣传倡导，其实一个简单的清洗动作可能就是几秒钟的事，但对整体后端回收链路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丁奕认为：“回收系统的建立很重要，同时期待有政策能够帮助我们在源头减量方面做得更好，除了加强对‘无需餐具’落实的监管以外，更能参考我国在快递塑料污染方面的成功经验，以源头减量为基本原则，同时完善相关政策制度，建立配套措施，并配合具体的政策目标，明确牵头主管部门，实施具体的措施试点，引领行业落实政策目标。”

任何单一的策略都无法有效扭转当前塑料污染局面，外卖行业的塑料污染亟须一个全面综合的治理方案。由广东省循环经济和资源综合利用协会和环保机构摆脱塑缚共同发布的报告《外卖塑料污染综合治理方案研究》提出了外卖塑料污染治理的策略建议和针对不同相关方的行动建议。

报告认为，我国塑料污染治理已经进入到系统性、全链条治理的阶段，外卖的塑料污染治理同样需要覆盖从源头减量到末端治理的全过程，并遵循废弃物管理的优先次序。治理的原则应当首先通过增加“无需餐具”订单比例并充分落实、最大程度地减少不必要的包装，直接减少一次性塑料的使用；对于不可避免的外卖包装，开发、采用可重复使用的包装系统；对于已产生的一次性塑料包装，将其纳入低值可回收物进行分类回收再利用；最后在综合评估包装材料全生命周期的环境影响之后，对传统塑料包装进行材料替代。

与此同时，报告还提出，在治理过程中，应着重采用直接减量、循环餐盒等源头减量的措施；引入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将收集到的资金用于支持创新的循环餐盒模式和一次性餐盒的规模化回收；压实平台治理责任，通过平台特有的枢纽功能和数据、技术优势对平台生态系统参与者的减塑行动进行监督和管理。